荷叶闲客中短篇小说选集四霜雪落在糖盒上662
霜雪落在糖盒上 我姐走后的第四天姐夫也没了。
接到电话时我正在给女儿朵朵梳辫子。
电话那头的声音急促又混乱我只听见“楼顶”“没了”几个字梳子就掉在了地上。
冲进姐夫家时一股熟悉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这是我姐生病这一年多来这个家挥之不去的味道。
可今天这味道里还混着别的什么像是铁锈又像是雨前的泥土。
姐夫的妈坐在炕沿上双手平放在膝盖上坐得笔直。
可她的头发——昨天我来时还是花白的今早竟全白了白得像落了层厚厚的霜。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那些白发亮得刺眼。
“妈...”我刚开口就看见墙角缩着的小小身影。
八岁的外甥女晓晓抱着一个铁皮糖盒那是她去年生日时我姐买的。
糖盒上印着胖乎乎的熊猫现在熊猫脸上有几道深深的划痕。
晓晓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板长长的睫毛一眨不眨整个人像被冻住了一样。
我走过去想抱她手刚碰到她的肩膀她就剧烈地抖了一下。
“晓晓是姨妈。
”我轻声说慢慢把她搂进怀里。
她的小身子绷得紧紧的还在发颤像只受惊的小鸟。
我转头看向刚进门的老公他看着晓晓又看看炕上一夜白头的老人喉结上下滚动。
半晌他哑着嗓子说:“这孩子咱们养着。
” 一句话像打开了什么开关。
炕上的老人终于动了动两行泪从她干涸的眼里滑下来落在她始终挺直的背脊上。
“作孽啊...”她喃喃道声音轻得像叹息。
我姐和姐夫的故事得从二十年前说起。
高三那年春天木棉花开得正盛。
别人都在教室里埋头刷题我姐林霜却总在晚自习后溜出教室——她说要去操场背英语后来我才知道她是去见陈岩也就是后来的姐夫。
陈岩坐在她后排是个沉默寡言的男生。
他家境不好父亲早逝母亲在菜市场帮人卖菜供他读书。
我姐不一样她成绩好是老师眼中的重点苗子。
他俩的事被发现是因为一次模拟考。
我姐的成绩从前十滑到了三十名开外。
班主任急了通知了我爸妈。
“你是不是跟后排那个陈岩在谈恋爱?”我妈逼问我姐时声音都在发抖。
我姐咬着嘴唇不说话。
“你知不知道他家什么情况?他妈在菜市场卖菜他能不能考上大学都难说!你呢?你是要上重点的!” “我喜欢他。
”我姐就说了这么一句。
高考结束我姐果然落榜了。
陈岩也是。
我爸妈气得两天没吃饭把我姐关在家里逼她复读。
可我姐铁了心。
一天夜里她撬开窗户跑了出去只留下一张字条:“爸妈对不起但我选好了我要走的路。
” 我妈把字条撕得粉碎红着眼说:“就当没生这个女儿!” 我偷偷去找过我姐。
她在菜市场里穿着褪色的T恤正帮陈岩的妈妈整理蔬菜。
见到我她眼睛一亮塞给我一袋刚摘的黄瓜。
“姐回家吧。
”我拉着她的手“爸妈就是说气话。
” 她摇摇头指了指正在搬菜的陈岩:“小婉你看他多认真。
我们虽然辛苦但心里是甜的。
” 陈岩确实认真。
每天凌晨三点他就骑着三轮车去乡下收菜。
为了抢到最新鲜的蔬菜他得赶在其他菜贩前头。
我姐则跟着陈岩的妈妈学挑菜、算账、招呼客人。
“芹菜要掐根掐不断的就是老了。
” “西红柿不能挑太红的那是催熟的。
” “找零钱要快不能让客人等。
” 我姐学得很快。
两个月后她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陈岩妈妈逢人就夸:“霜霜聪明学什么都快。
” 可我知道我姐的手原本是握笔的现在却整天沾着泥。
她的梦想是当翻译现在却在跟斤两算计。
一年后他们领了证。
没有婚礼没有酒席只是在路边小店吃了碗面。
我姐说:“等买了房再请客。
” 我继续做着他们的信使。
每次去菜市场我姐都塞给我最新鲜的蔬菜:“拿回去就说你买的。
爸妈年纪大了要吃好些。
” 后来我姐怀孕了。
我以为这是个转机兴冲冲地回家告诉爸妈。
“她怀孕了!你们要当外公外婆了!” 我妈手里的碗“啪”地掉在地上碎了。
她愣了很久然后转身进了卧室。
我爸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那天晚上我听见我妈在房间里哭。
晓晓出生那天是我第一次看见陈岩哭。
他抱着那个粉嘟嘟的婴儿眼泪直往下掉:“霜霜我们有孩子了我们有家了。
” 我姐虚弱地笑着伸手擦去他的眼泪:“傻瓜。
” 晓晓三岁时他们的蔬菜批发生意开始有起色。
陈岩脑子活联系了几家饭店直接供货省去了中间环节。
我姐心细账算得清清楚楚。
他们终于在城西买了套房。
搬家那天我姐给我打电话声音里是藏不住的喜悦:“小婉我有自己的家了!你来看阳台正对公园晓晓特别喜欢。
”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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