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卷长恨天第78章 井影初现
掌心那枚被粗布包裹的碎陶片像一块冰又像一块烙铁硌在云夙的血肉与骨骼之间。
冰冷是它的实体而灼烫则源于它所带来的无尽猜度和屈辱感。
她紧握着它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握着的是自己最后一线摇摇欲坠的神智。
帐外的喧嚣声并未平息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不再是模糊的背景噪音而是清晰的马蹄踏过冻土的闷响兵甲碰撞的铿锵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被风雪割裂的号角声。
是北戎军队在调动?还是有战事发生? 这些声音穿过厚厚的帐帘敲打着云夙麻木的耳膜。
若在以往任何外部变故都可能牵动她求生的神经但此刻她的心湖却如同被冰封只漾起微不可察的涟漪。
逃?能逃到哪里?这具被“焚心引”控制的躯壳离了沈砚的“疏导”不过是缓慢走向爆裂的皮囊。
更何况外界对于她不过是另一个更大的、未知的囚笼。
她所有的注意力几乎都被手心中这小小的物事占据。
沈砚的意图如同一个复杂的、布满荆棘的迷宫她深陷其中找不到出口。
羞辱?暗示?监控?每一种可能都带来不同的痛苦和压力。
她再次展开粗布露出那块暗褐色的陶片。
指尖小心翼翼地避开锋利的边缘抚过那片疑似附着细微晶体的断口。
除了那点微弱的异样感再无其他发现。
她试图用唾液轻轻湿润指尖再去摩擦那片区域期待能有什么变化——或许是某些需要湿润才能显现的密写?但什么也没有发生。
陶片依旧是那块陶片冰冷沉默带着死亡的气息。
挫败感如同冰水浇下。
或许真的只是她想多了。
这不过是沈砚心血来潮的、一种更精致的折磨方式让她在无望的猜度中消耗掉最后的心力。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准备将这恼人的东西扔开时帐帘突然被猛地掀开! 不是沈砚也不是送饭的侍女而是一名神色匆忙、甲胄上沾着雪沫的北戎传令兵。
他扫了一眼帐内污秽的环境和瘫坐在地的云夙眼中闪过一丝嫌恶但还是快速用北戎语高声喊道: “紧急军令!所有闲置营帐即刻拆除物资装箱!前锋营拔营向东北方流沙井方向移动!快!” 流沙井? 这个地名像一根细针猝不及防地刺入了云夙混沌的脑海!她猛地抬起头! 流沙井……流沙井!她记得这个名字!不是来自军事地图而是……而是来自那张她拼命想要记住、却在沈砚真气冲击下变得支离破碎的“灰烬之图”! 在那幅由光影和污迹构成的、模糊的南洋航线图的某个边缘角落似乎就有一个用极其隐晦的符号标记出的地点旁边标注的古老地名就是“流沙井”!当时她以为那只是航线图上一个无关紧要的参照点并未深究! 北戎军队为什么要突然向那个方向移动?是巧合?还是……那幅“灰烬之图”暗示的不仅仅是航线还有别的秘密?难道“流沙井”并非指真正的流沙而是一个代号指向某个隐藏的据点或……通往海外的秘密路径? 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几乎要撞破胸腔。
一股久违的、带着尖锐刺痛感的希望如同被强行注入垂死身体的强心剂让她浑身都战栗起来! 但这希望的火花刚刚闪现就被更深的疑虑和恐惧覆盖。
这会不会是另一个陷阱?沈砚是否早就知道那幅“灰烬之图”的存在?他塞给她这面“镜子”是否就是为了在此刻让她听到“流沙井”这个名字时产生反应?他是不是正躲在某个角落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强迫自己低下头掩饰住脸上瞬间失控的表情身体却无法抑制地微微发抖。
那传令兵并未在意她的异常喊完命令后便匆匆离去显然军务紧急。
帐内重新恢复安静但云夙的内心却已掀起了滔天巨浪。
流沙井……流沙井…… 这个名字在她脑中反复回响与记忆中那幅破碎的图案碎片艰难地试图拼接。
她拼命回想但“焚心引”带来的记忆模糊感如同浓雾阻碍着她的努力。
图案的细节已经丢失大半只剩下“流沙井”这个地名如同迷雾中的灯塔清晰却不知指向何方是生路何方是更深的深渊。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碎陶片。
冰冷的触感让她灼热的头脑稍微冷静。
如果……如果沈砚给她这个陶片真的含有某种暗示那么这暗示是否与“流沙井”有关?这陶片来自盛放兄长骨灰的瓮而“灰烬之图”也是由骨灰痕迹显现……这两者之间是否存在某种她尚未发现的联系? 她再次将陶片举到眼前这一次不再只看那处晶体断口而是审视整个碎片的结构、纹路试图找出任何可能与地图、与“流沙井”相关的蛛丝马迹。
然而除了冰冷和死亡的象征她一无所获。
帐外拔营的动静越来越大催促声、车轮滚动声不绝于耳。
她所在的这个角落很快也会被清理、拆除。
时间不多了。
是继续留在这里等待未知的命运还是……抓住“流沙井”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数哪怕它可能是一个致命的诱饵? 云夙挣扎着站起身虚弱的身体摇晃了一下。
她将那块用粗布包裹的碎陶片紧紧按在胸口仿佛它能给予她力量和指引。
目光投向帐帘的方向那里透进的光线因为外面频繁走动的人影而忽明忽暗。
流沙井……那里等待她的会是吞噬一切的流沙还是绝境中的一线生机? 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停滞不前只有死路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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