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中的常春藤第191章 他没点那支烟
林野是在傍晚时分看见那张海报的。
风从街口斜斜地吹进来掀起公告栏上新贴纸页的一角。
夕阳把整条街道染成琥珀色连带着那行加粗字体也泛着微光:“倾听疗愈工作坊——由前心理咨询师指导”。
照片里的人穿着浅灰毛衣站在讲台前眉目沉静背景正是“倾听者之家”的木质门牌与藤蔓缠绕的窗框。
是江予安。
她没动也没出声。
只是走近了些像确认一件不该存在却真实出现的事物。
视线滑过海报下方那一句被特意加粗引述的话——“真正的共情是承认所有孤独都值得被听见。
”那是她在三个月前一次分享会上说的原话后来被印在了培训手册扉页。
现在它被用来做宣传语嵌在另一个男人的名字旁边。
她的手指缓缓抬起指尖触到纸面停顿片刻然后猛地一扯。
一角海报撕了下来边缘参差像是从皮肤上揭下一块结痂。
她将它攥进掌心指节发白。
心口那道月牙形的旧痕忽然刺了一下不剧烈但清晰像一根埋得太久、尚未完全腐化的荆棘在血肉深处轻轻颤动。
她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
直到陈伯拄着拐杖走过来说:“风大别站太久。
”才发觉袖口已被晚风吹得冰凉。
夜里她翻出了那个藏在书桌最底层的牛皮纸袋。
昨夜江予安撕毁的日志残页就在这里几张皱巴巴的A4纸字迹潦草而克制。
她本不该捡的——他当着她的面将整本笔记塞进碎纸机可机器卡住了一页她顺手抽了出来没问也没拦。
此刻她一页页展开如同拼凑一场沉默的对话。
直到看到那一行: “共情是专业能力不是情感泛滥。
” 笔锋顿挫墨水洇开一小片仿佛书写时手曾剧烈颤抖。
她怔住了。
原来他不是想取代她也不是要夺走什么属于她的位置。
他是怕。
怕一旦脱下那件“咨询师”的外衣他就什么都不是了。
怕自己给予的倾听与理解不过是职业训练的条件反射而非真心流动。
更怕在这段关系里他永远只能扮演“拯救者”而无法成为一个会痛、会迷路、也需要被接住的人。
她忽然笑了声音很轻几乎听不见。
镜子里的女人披着旧针织开衫眼底有疲惫也有清明。
曾经的她总等着别人来解读她的情绪、诊断她的伤痕像一本摊开的病历本任人翻阅。
而现在她竟第一次看清了另一个人的恐惧并且不必急于填补它。
她把那页纸折成一只小船四角压得整齐放在洗手池里。
没有放水。
也没有点燃。
就让它静静地待在那里像一种仪式的开端。
第二天培训开始前阳光透过百叶窗洒进教室空气中有淡淡的茶香。
学员们陆续入座讨论昨晚的家庭作业——“描述一次你选择沉默的时刻”。
江予安来了。
但他没有走向讲台也没有坐在讲师专属的位置。
他默默坐在第三排靠窗的角落手里拿着一本翻旧了的《倾听者手册》封面上印着林野亲手设计的荆棘藤蔓图案。
轮到他进行双人练习时搭档是个年轻女孩问他:“你在倾听中最害怕的是什么?” 教室安静下来。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册子喉结动了动声音低却稳定:“我害怕……如果我不再是那个‘能帮人的人’我就没用了。
” 没有人接话。
连呼吸都放轻了。
林野坐在前方没有起身干预也没有引导。
她只是缓缓起身走到角落的小茶几边拿起那盏铜制小灯——灯身刻着一行小字:“你存在就足够”——轻轻放到他面前的桌上。
灯光映在他脸上柔和而坚定。
他抬头看她眼神里有什么东西松动了像冰层下暗涌的春水。
课后天色尚早。
他没走她也没问。
两人并肩走出社区中心脚步落在梧桐树影间节奏自然契合。
他忽然说:“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 她点头。
他们穿过几条老巷拐进一片即将拆迁的旧居民区。
一栋红砖楼静静立在尽头外墙爬满枯藤。
他掏出钥匙推开生锈的铁门。
屋里尘埃浮动家具蒙着白布像沉睡多年。
他径直走向卧室角落的一个旧铁盒蹲下身手指抚过盒盖上的划痕。
然后他打开它。
底层躺着一包未拆的烟蓝白相间的旧款包装边缘微微泛黄。
他盯着那包烟很久没动。
窗外暮色渐浓。
远处传来孩童归家的笑闹声和某户人家炒菜的油烟味。
他终于伸手握紧了那包烟。
纸壳发出轻微的响声像是某种无声的决断正在酝酿。
他盯着那包烟指节微微发白仿佛握着的不是一包烟草而是多年未曾启封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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